每当我回忆起父亲养的那条狗,心头总是涌起一阵痛楚。这也是我终身不再养狗的原因之一。
约在1986年11月,父亲从二姑家领养了一只可爱的小黄狗,我给它取名为“旺旺”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旺旺逐渐长大,胃口也逐渐大增。母亲不允许我们再喂食面包,而是让它吃由麦麸混合而成的猪食。然而,父亲和我总是偷偷地喂给它一些美味的食物。
旺旺非常聪明,是个出色的看家犬。每当父母不在家时,它就静静地趴在门口,一动不动。如果有其他家畜进入我们家门前,旺旺会立即冲上去狂吠,直到把这些“入侵者”吓跑。
即便是我们家的鸡鸭在争夺旺旺的食物时显得有些过分,它也会慷慨地视而不见。
当父亲一声令下,只需叫一声“旺旺”,它就会奋不顾身地赶走田间“祸害”庄稼的猪和羊,却从不咬伤它们。
每次放羊,旺旺总是如影随形,尾巴摇摆着跟在父亲身后。当羊群安心地吃草时,父亲坐在阴凉处休息,旺旺则趴在他身边打盹,一片宁静而安详。
1989年3月,父亲早晨起来,发现旺旺踪迹全无。父母俩在整个村子里四处搜寻,却毫无踪影。父亲认为一定是有人偷走了旺旺。
然而,七天后,旺旺却满身疲惫、满脸伤痕地回家了。父亲看到它时,旺旺扑到了他怀里,舌头不停地舔着他的脸。每当我梳理它的毛发时,它会在我身上蹭来蹭去。
回到家,父亲如释重负,看得出他内心的喜悦。农忙时,家里有粮食,父亲会嘱咐旺旺守在家里,不再跟随他到田间。
1989年的秋天,我们村爆发了“狂犬病”,政府成立了“打狗队”进行统一捕杀。为了保护旺旺,父亲反复叮嘱它,每次见到打狗队的人,就躲在床底下,不发出声音,以免引起麻烦。
那段时间,政府的打狗队多次光顾我村。旺旺展现出惊人的灵性,提前感知到队伍的到来。像惊弓之鸟般,它迅速躲到床底下,一声不响,双耳竖立,静静聆听外面的动静。
在那一年,村里的狗几乎被打得净尽,而旺旺因为机智与聪明幸存下来。
1994年,母亲在洗衣服时不慎溺入池塘,离世于水中。父亲痛失挚爱,哭得伤心欲绝。而此时,旺旺成了父亲唯一的慰藉。母亲离世后,父亲一度沉浸在孤独中,每天一个人在房间里抽烟。
与此同时,旺旺默默地守在父亲身边,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他。有时还会用舌头轻轻舔着父亲的手,似乎在默默安慰他。
母亲离去,父亲孤身一人,旺旺成了他唯一的陪伴。父亲去集市购物,人多拥挤,他就把自行车放在宽敞的地方,旺旺会趴在那里等待,直到父亲买好东西回来。
后来,父亲不再单独喂食给它猪食,而是吃什么,旺旺就跟着吃什么。
当父亲在田间默默劳作时,旺旺摇着尾巴在他身旁转悠,时不时发出汪汪的叫声,引起父亲的注意,有时还逗得父亲开心地笑个不停。
父亲在黄昏时分,赶着羊群回家,旺旺兴奋地摇摆着尾巴,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它们回家的身影。
在1989年的一个春天,我村爆发了狂犬病,政府组织了打狗队,对每个家庭的狗进行捕杀。面对这场浩劫,父亲对旺旺的关心更加细致入微。他嘱咐旺旺要躲藏好,不要发出一点声音。而旺旺似乎理解了父亲的叮嘱,每当打狗队的脚步声靠近时,它总是灵敏地躲到床底下,静待风声过去。
那年,打狗队多次光顾我们村,但是因为旺旺的聪明和机智,它每次都能逃过一劫。村里的其他狗几乎都不幸被捕杀,而旺旺因为它的灵性和顽强生存了下来。
在旺旺的陪伴下,父亲渐渐走出失去母亲的阴霾,他重新投入农忙的劳作,时而为了赚取零花钱去栽大蒜,时而在河二滩闲逛。而旺旺总是默默地陪伴在父亲的身边,如影随形。
有一次,为了让旺旺坐得更加舒适,父亲在自行车上装了一个小凳子,让旺旺坐在后面,仿佛小时候我跟随在父亲身后的场景重现。这份默契与陪伴,是时间无法抹去的记忆。
然而,岁月不饶人,旺旺也渐渐老去。步履蹒跚的它不再像过去那样活泼好动,但陪伴父亲的心意却依旧坚定。
2001年11月13日,父亲因病离世,旺旺却在父亲棺材前守了三天,不吃不喝。出殡的那一天,当村里的人将父亲的棺材埋入土中,旺旺就静静地趴在坟前,不停地呜咽。我为它准备了食物,可它却对我不闻不问。
三天后,或许是明白了父亲再也不会醒来,它才离开坟前,但每天都会前去守望几个钟头。我留意到,旺旺的眼睫毛总是湿润的,应该是为它流下了许多眼泪。很快,它骨瘦如柴,悲伤而无助。
在父亲去世的第七天,我去坟前烧纸,发现旺旺安静地趴在坟前,一动不动。我再次忍不住哭泣起来。回到家后,我为旺旺做了一个小棺材,将它安葬在父亲的身边,希望在另一个世界,它仍能陪伴着父亲。
那个晚上,我辗转难眠,脑海中充满了旺旺临终的场景。我明白,这段感情已经超越了人与狗之间的关系,而成为一段别样的依存和告别。